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怀柔】庭院深深深几许

徽柔视角,与怀吉第二次分别后。

四年没写过同人文了,将就着看,希望有人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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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怀吉分离,至今已是第四个年头。

我暗自惊异于自己居然还将年岁记得如此清楚,事实上,自从身边再也没有怀吉以后,我对时间的概念渐渐淡却了,因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我而言都没有什么实感,只不过是日头东升西落,夜漏又滴至天明的再寻常枯燥不过的一天天。我越来越对身边的人和事难以上心,有时候连怀吉走后又拨给我的,已伺候了四年的侍从宫女的名字都想不起来,现在唯独铭记于心的只有和怀吉分离的时日,以及每年节日去集英殿的桃花树上挂花胜的约定。我时常觉得自己的灵魂早已出了窍,留在世间的只剩一副躯壳,只有每年节日要去履行约定时才会片刻还魂。

这些年来,我一直随姐姐居住于宫中,再也不曾踏足于公主宅,爹爹还在世时也曾旁敲侧击多次委婉劝我回府中与李玮一起居住,但却每次被我冷淡的面容和毫无生气的眼神吓到,或许他对我心中有愧,也或许担心我像从前一样行为痴狂地反抗,渐渐地便不再提起此事。姐姐也担心我的状态,巴不得天天陪在我身边看护我。但自从怀吉离开后,我再也没有像他第一次离开那样纠缠吵闹、寻死觅活,实际上,我早已心如死灰,连展开四肢闹腾撒泼的精神也没有了。意识时常处于模糊和混沌的状态,好像沉溺于深水之中,往上看看不见光亮,往下看只有万丈深渊,睁不开眼,也难以呼吸。

宫中的生活百无聊赖,虽然我一出生便被锁在这深深宫廷的方寸之地,但过去的我却从来没有感受到宫廷生活的无趣,可能是因为当初的我年少不知愁滋味,再狭窄的地方也可以玩出自己的花样,但我想,更重要的是过去的我都有怀吉陪着,我与他合奏箜篌横笛,与他一起画画读诗,他为我捉刀代笔,还会在我难过的时候烤芋头给我,有他陪伴的时光,从来不会觉得无聊。

如今,我依然日复一日做着与过去相同的事,弹奏箜篌,练习飞白和并不擅长的绘画,虽然早已对这些事感到厌倦,但是如果我不做点什么,姐姐担忧惆怅的眼神会向我投来,而我也会无可救药地陷入与怀吉的回忆中。

怀吉书画皆很擅长,写出的字清隽又不失力道,而山水花鸟画也有着与崔白一般的神韵,从前他为我画的枕屏画如今仍置于我的床前,事隔经年,那画早已泛黄,而我却无法更换,因为再也找不到为我画新画的人了。

怀吉离开时将他的一切都带走了,包括书籍字画,我和他都承诺过要断得彻底,但我还是偷偷地藏了他写的几幅字于妆台中,每当练习书法时便也将其置于一旁借鉴。我本未刻意模仿,但是经过这几年的书写,我的字与他的越来越相似了,曾经娟秀的小字渐渐染上了苍劲之感,我常常看着两幅字迹相似的字画,回忆起曾经他握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写字时的场景,眼泪就这么留下来,晕湿新写的字符。

起风的时候,我常常到竹林里弹奏箜篌,姐姐常常对我说竹林中湿冷,起风时更甚,我这几年身体愈发不好,为何每每弹奏箜篌都要趁着起风之时。我只说喜欢风过竹林时的簌簌声,伴随着箜篌声颇有意境。其实喜欢这一意境只是年少的我选择在竹林中弹奏箜篌的原因,而现在依然这样做,是我希望风将箜篌声送到墙另一边的怀吉那儿。他曾对我说每当我弹奏箜篌时,他可能也在吹奏和我一样的曲子。

怀揣着这永远无法确认的希冀,当风声伴随着《清平乐》的箜篌声飘扬时,我常常将目光投向隔着我们的红墙,试图将目光越过这面高高的障碍,来亲眼确认我的琴声是否已经传递到怀吉的身边,让他感受到我的心意,也拿出笛子遥遥回应这首我们曾经最常合奏的曲调。

花朝节就在日子的缓缓流逝中到来了,我早已将彩缯做成一条条花胜,在宴会结束后来到靠近集英殿的红墙。

初春的宫殿芳菲满园,一片春色,那棵生长了上百年的高大桃花树一如既往地矗立在红墙边,枝丫上的桃花已盛放,一片片如云般绯红的花朵密密麻麻挤满枝头,与如洗的晴空和朱红的城墙相得益彰。盛开至灿烈的花朵不甘心只在后宫中绽放,花枝探出宫墙让集英殿也可一窥后宫的春色。春风从枝丫之间穿过,惹得落红翻飞,纷纷飘荡,又徐徐零落至泥土之中。

我用竹竿将靠近红墙的花枝一枝枝压下来,在宫女的帮助下把一条条花胜挂到枝头,花瓣不时飘落拂过我的面颊,惹得我鼻子酸痒,眼泪也不自觉流出。挂好花胜后,我缓缓将花枝挑回原处,红色的花胜衬得满树桃花更加艳丽。我抬头,目光顺着花胜飘往宫墙的另一头,久久凝视。

“怀吉来集英殿了吗?他是否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此时也站在墙的另一边,凝视着我为他而挂的花胜吗?”想到这,我走上前,将手抚上红墙轻轻摩挲,试图感知来自他的温度,但最终回应我的只有墙体冰凉的触感。

我默然垂首,此时的我只想离开着关押着我的后宫,这么想的我也的确这么做了,以感到寒冷的理由将服侍我的宫女支回去取衣服,自己偷偷前往后宫的朱门。

宫宴时守卫大多调至前殿了,后宫门只有两个小侍卫守着,我拿出长公主的威名对他们一顿威逼说服,他们可能也听说过我曾经行为癫狂的事情,为了不惹出更大的麻烦同意我出宫门一阵。我踏出后宫的大门,才意识到这是我这四年来第一次出后宫。

外面的景象与从前并无多少变化,石砖铺就的悠长甬道连接着前朝和后宫,我漫步于甬道上,不自觉地向集英殿的方向走去,鞋跟敲在石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后宫到集英殿明明不远的距离,我却感觉好像走了好久好久,直到恍惚间不知不觉走到集英殿门口。

我转头向殿门看去,就在此时,令我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平时除了有人出入之外都紧闭着的殿门此刻居然向内敞开着,从敞开的大门望去,殿中天地景物尽入我眼底。

突然,我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个穿着低阶内饰服侍的侍者捧着几卷字画,站立在一面红墙面前。怀吉!我立刻认出了这抹身影,便是我阔别四年、每日都在思念的那个人。

一瞬间,我有如触电般颤抖,呆立在原地,惊讶与激动的情绪于心头迸发,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他,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

他站在那面墙前,仰头凝视着一墙之隔的满树桃花和枝头随风翻飞飘动的花胜,他的背变得有些许佝偻,微皱的眉头流露出一抹悲伤。风夹杂着片片落红拂过他的面颊,也吹动了他鬓边的几丝碎发,他深深凝视的样子,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和那棵桃花树。

恍惚间,我也觉得这天地间只剩我和他了,我不敢向前,怕一动便会摇碎了这场梦境,甬道的风吹得有些大,吹动了我的衣袂和步摇,我轻轻眯起了眼,透过宫门注视着这日光倾泻、芳菲遍地的宫殿中我仿佛在梦中才能见到的景象和日思夜想的人。这个困住我和怀吉的孤城的时间似乎也静止在了这一刻,直到突然传来一阵人声打破这片寂静,随后面前的宫门从后面缓缓地被推动。我从自己营造的秘密空间中回过神来,有些急切地想要冲上去阻止宫门关闭。

突然间,一直驻立在宫墙前怀吉朝着宫门方向扭过头来,我与他的视线于电光火石之间交汇,我看见他依旧清俊洁白的面容闪露出不可置信,又随着宫门的关闭转变为沉沉的忧伤与悲戚,还未让我看清他眼角是否有泪水流出,宫门已在我面前关闭。

日光与思念的人就这样一道被隔绝,只剩下甬道中低低呜咽的风声,我靠在紧闭的宫门上滑跪下来,无声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此时的我已不会像从前夜扣宫门一般疯狂拍打宫门只为实现自己一个任性的愿望。我深知与怀吉的缘分已尽,这一生一次一刻的照面已是上天对我额外的恩赐与垂怜。

我缓缓站起,吞咽心中的悲痛,转头一步一步地走回消耗我此生光景的幽深宫殿。而渐强的风势吹动头顶厚重的云层遮去太阳洒下的光辉,我投射在石砖上的影子也逐渐暗淡,最终消失不见,就如同曾经是我影子的那个人,永远从我身边剥离一般。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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